●那一起唱过的老歌恺、平和我曾经是那么要好。记得从前,夜好静,走出画室,我们穿守小巷放肆地高声唱一首刚学会的英文歌:yesterday灯透过梧桐的新枝照着我们欢快的眉眼,温润的春夜满溢着爱。然而一切都过去了,自那事以后,恺和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。恺终于决定要离开这儿,不再回来。我没有送他,而径自走向画室,推开门。恺的画布上赫然写着yesterdayonce
●那一地散落的碎纸初中的最后几个月,简直要被教师逼成了“考试机器”。在毕业的前一天,以为终于可以摆脱她永不停止的唠叨和呵斥,在教室中狂呼地撒了一地的碎纸。不经意间忽然发现那个微驼的身影在悄悄地打扫碎片,教室中蓦地静了下来,于是心里永远留下这感动的一瞬间:在初夏的阳光里,一位静静地打扫教室的老师和她的学生,静静地流着泪。
●那个秋日让了一次道一根黄旧的竹竿,一头是个盲人,另一头也是个肓人,一对衣着破烂的肓人夫妻要过马路了。
竹竿在急切地敲打着地面,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城市最繁忙的十字街口,他们不知道此刻正是红灯。
一声惊呼,一辆轿车猛地刹住,仅仅相差几公分!又一辆卡车刹住,又一辆、一辆……没有谁按喇叭,红灯变成绿灯,整条大街忽然静了。
那对肓人夫妻在安然地走着。他们不知道整个世界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们,注视着他们相依为命,走过这个城市里最繁忙的十字街口。
那个秋日的下午,整个世界为一对肓人夫妻让了一次道。
●那沙漠里生的红豆朋友小心翼翼地把两颗鲜红的豆子放在我的手上,我颇自作多情地大叫:“干吗呢,送我两颗红豆。”她气得直瞪我:“仔细看看,可不是那相思红豆。”我再好好一瞧,果然,它们比相思豆扁,颜色也更红。朋友告诉我这是她母亲从非洲带来的。我只是疑惑,那片茫茫风沙的大沙漠居然也生这么娇艳、血一般的豆子?这么一想,竟有些痴了。
●那穿透岁月的微笑从初一到高三,几乎每天上学的路上,总能看到一对父子。父亲五六十岁,儿子三十多岁,是个有些痴呆的瘸子。老父亲每天全力搀扶着一拐一拐的儿子艰难地练走步。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老父亲一天比一天老了,儿子一天比一天正常了。
终于有一天,我看到儿子一个人能走了。他走了几步,回过头,与拄着拐杖的父亲相视一笑,然后搀着老人蹒跚而去,那情景至今想来,让我情不自禁。
●那静夜起鸣的钟声有一天晚上,我去看一位经历坎坷的老人。我们在桔黄的灯光里聊天,这时墙上的挂钟突然敲了起来。夜深人静的时分格外引人注意,我一震,抬头看钟。
老人却安然地坐着,他说:“我刚买钟的时候,听到钟声一响我就会抬头望望,但渐渐地就麻木了,终于无动于衷,希望你永远不要变成今天的我。对社会、对你自己,你的心要始终像今天对这钟声一样的敏感和新鲜。’老人目光坦荡,那热切的话语如静夜钟鸣久散不去。
●那只很便宜的红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小事令我们感动。就如那个寒夜,天又风中等文。文来了,望着彼此冻得通红的鼻子,耳朵,我俩相视而笑,然后大跳大叫“冻死了!”文忽然变戏法般掏出一只烤红薯:“知道你会冷,特意买给你,”瞬间,红薯的热气化作一股暖流袭遍周身,很普通的寒夜,很便宜的红薯,而那一刻我是真正感动。
● 那阴天晾被的少妇我在一个阴冷的早晨走过一座小小的阳台,看见一个少妇正埋头洗着衣服,她的小儿子坐在一旁,小手藏在栏杆上晾着的被子底下。大概是少妇的母亲在里屋埋怨这么冷的天怎么可以晒被子。少妇抬抬头,害羞地笑了,然后——我真的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爱的一瞬——她把冻得通红的手指从盆里拿出来,拉过被子像吻孩子般的贴在脸上嗅一嗅,又活泼泼地往儿子面前一送,问:“香不香?”然后咯咯笑着回头响亮地回答年迈的母亲:“没关系,没有太阳的味道,还有风的味道呢!”虽然我想象不出风是什么样的味道,但也禁不住笑了。真的,阴冷冷的早晨没有太阳的味道,但还有风的味道呢?
●那永不孤独的小星夜阴阴晦晦的,好冷。望天,或许开阔的夜空能让我读到些什么。平日宝蓝般凝重而晴朗的苍穹此时却好浑浊,没有一丝一毫的亮光,只有一片懒怠的不知趣的云。夜空如我,幻想看到哪怕一点点亮意。此时此刻,执意地向夜空寻求我的慰藉……忽然发现,在云角间,果然怯怯地躲着一颗不可思议的小星星,极小极暗,却努力地执著地眨着眼,寂寞而不孤独。我释然,如同在另一个陌生的时空里找到了自己,只觉得眼角湿湿的,真的。
●那一本正经的傻笑对于哥哥,一直觉得“既生瑜何生亮”。所以等他终于去异城求学,我不禁大笑三声!十月份是他的生日。我从地摊上买了张贺卡,胡乱涂鸦几句,觉得我对他真是仁至义尽。几个星期后,接到一封厚厚的回音,五六张相片,七八页教育我天天向上的“最高指示”。母亲在一旁数落哥哥,我翻来复去想的只一句:“怎么干什么都那么认真呢!讨厌”。坐在桌前,望着那张傻笑的遥远的脸,这一刻,忽然哥哥的种种好处都涌了上来,呆坐了半天,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没面子,这一点小事居然都会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