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琴声
星期天无事,在楼下闲聊,几个女人一条街,这话真是不假,我多是个听客,虽然我也是在地质队长大,可一天野外都没出过,老听她们侃野外趣事,心里是羡慕的不得了。这时,从楼上传来一阵轻快的琴声,是四只小天鹅,我们似乎都见到了四只可爱的小天鹅在翩翩起舞,是谁在弹琴?大家寻着琴声把目光停在了二楼,是的,琴声就是从二楼的窗口飘出。我看到了大伙眼里的疑问,笑了。是的,这琴声是父亲拿惯了地质锤的手弹出来的。
父亲毕业于成都地质学校,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,作为支边人员来到了广西。几十个血气方钢的热血青年,为广西的地矿事业,贡献着自己的知识和青春。后来,父亲做了广西的女婿,算是把根扎在了这片红土地上了。几十年来广西的山山水水几乎都被父亲的蹬山鞋丈量了个遍,一说起广西的矿藏,还真的几天几夜他都说不完,什么象州的水晶,大新的锰矿,德保的铜矿,凤山的微粒金……
父亲一生清廉,两袖清风,他在位时由于廉洁,让不少人记恨,因为他让不少人拿不到外财,他自己是从不拿一分来历不明的钱的。记得有一次过年,有人送来一个鼓囊囊的牛皮信封,父亲打开,里面都是钱,父亲当即就问来人:这是什么钱?有什么人得到?这件事为什么不开党委会讨论?来人说不出个所以然,父亲把钱交到了纪委,后来查出这笔钱确实不正,所有得到钱的人都是单位里有些职位的人,结果这笔钱都被吐了出来,很多人心里不甘,吃到嘴里的肉,煮在锅里的鸭都飞了,心疼自是不用说了,记恨也是不必说的。
父亲常说:我是大山的儿子。
是啊,山不青则不活,山是稳重的,也是纯朴的,山是丰富的,山是挺立的。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很多人都喜欢父亲开大会,父亲开大会常常都很生动,他总能把深奥的理论说浅显了,让所有的人都能明白,而且父亲不说废话,他能把长话短说了,父亲上的党课总是挤满了人,父亲上的党课不枯燥,其实我从没听过父亲开大会,也从没听过父亲讲党课,这些都是那些爱父亲的职工告诉我的。
父亲对我是严厉的,父亲的严厉有时到不近人情的地步,但我从不记恨他。父亲对我的教育也是山一样的重。
女儿十个月断奶后,我就回单位上班了,孩子就留给母亲照看。有一次,孩子高烧几天不退,父亲给我发了电报,我急得从外地往家赶,把两天的路程并做一天赶到了县城,我刚生了一场病,拖着虚弱的身体,人几乎都不行了,可是父亲发了电报,这是父亲第一次用公家的电台办了件私事,在我的记忆里,这样的事情是从没发生过的。一定是事情太糟糕,我能不急吗?来到县城已是晚上11点钟,所有的公共汽车没有了,而家离县城有7-8公里,我一个孤身女子是万万不敢走的。只好给父亲的单位挂了电话,十几年前,电话还没有普及,父亲单位里也就只有总机,父亲接到我的电话,让我在县城住下,天亮再坐公共汽车回家。又困又饿又虚弱的我,当时就说不出话来,眼泪无声顺脸庞流下,苦苦涩涩的。我听到接电话的阿姨说:书记,就让车去接吧。父亲说不行,有急事怎么办?我把电话挂了。
父亲的口碑很好。他就象一座淳朴的大山,心中有着一片青翠的山林,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清新的空气,净化着我们。
退休后的父亲,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,他让母亲过着饭来张口,衣来伸手的生活,说是要祢补对母亲的亏欠,母亲有很多做轻松些工作的机会都让父亲给断了,因为父亲不想让别人说他利用职权,他把很多机会安排给了在野外工作的同志的家属。
早上,他和母亲一起上菜市买菜,傍晚就和母亲一起散步,持子之手,与之偕老,母亲是幸福的。
闲暇时,父亲有些失落,母亲就给他买了台电子琴,初始,父亲的手象硬绑绑的地质锤,他用右手的食子,一个一个音地弹,一首曲子在他手中听不出是什么。我回家时,他把我叫到他的琴旁,说要给我弹首曲,让我给他指点,他给我弹了《小草》,让我猜是什么歌,我说这不是《小草》嘛?没有花香,没有树高,我唱。父亲竟开心得象个孩子;就是嘛,还是你有音乐细胞,你妈老说我是乱弹琴,我一弹琴她就跑,说受不了,是她自己不懂音乐嘛。父亲一脸无辜状。我只好偷偷笑。以后我一回去,父亲都要向我炫耀他的琴技,告诉我最近又学会了什么曲子,他把曲谱抄在纸上,大大的字,他说这样看得清楚。我看了父亲抄的曲谱,呵呵,还真不少呢,有《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》、《洗衣歌》、《嫂子颂》、《天鹅曲》、《花儿与少年》,嗨,多了去了,而且曲目还在不断增加。
父亲的琴声是越来越悠扬了。
如果父亲知道我这样表扬他,一定又乐得不得了。
作者:轻纱舞风